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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章 路杳天涯雪纷纷

第四章 路杳天涯雪纷纷 (第2/2页)

云伯送萧琳回去,见叶明怔怔的坐在屋里;刚要点灯,叶明开口道:“云伯!自从爷爷去世之后,您是最疼我的。你们这些天的谈话,我都已经听到了。我问你两件事情,你可不许骗我。”云伯叹气道:“孩子,你问吧!”叶明道:“我是不是没有多久了?”云伯没有否认,片刻之后说道:“孩子,不要这么说!我带你去平城!兴许……”
  
  叶明也是一阵沉默,又继续说道:“还有,萧姑娘的毒,是不是要回南方才有可能解?”云伯道:“兴许罢!在南方的话,至少,她不会疼得这般厉害!”叶明道:“云伯,你能不能答应我几件事?”云伯道:“你说罢!”叶明顿了顿,靠住墙壁,道:“云伯,你答应我,尽力帮萧姑娘解毒,以后……也不要再,杀人了。世道这么乱,希望你能多……多救些人。”云伯颤声道:“好!云伯都依你!”
  
  叶明缓了好一会儿,继续说道:“云伯,我还想教你今晚给我带点东西回来;我现在,最想吃镇上刘家的烧饼。可是,就是有些远……”云伯道:“好!好!多远云伯也去给你买,云伯让他现做,热乎的!你等着!有什么话,回来再说!”说罢,云伯担心自己在叶明面前掉下泪来,匆匆闪出门去了。叶明见云伯出门,揭开锅盖,看见了萧琳给他炖的鸡汤。尽管不怎么好喝,他却好似从来没见过如此的美味一般,片刻间,便将它喝完了。之后,他便开始烙烧饼;和馅,做饼;烙了满满一锅。叶明抓起笔,伏案写下几个字;他环顾屋中四壁,披上外套,头也不回的出门去了。
  
  他一路磕磕绊绊,勉力支撑;不知摔倒了多少次。终于,叶明咬牙爬到了东峰的悬崖边上。夜中,寒风呼啸;四下,自是无人。叶明佝偻着身子,缓缓转头,望向村子的方向,眼里充满了眷恋。北风呼啸着,吹起漫天乱飞的雪花。他看不见,看不见村子,看不见和萧琳初次相遇的地方,也看不见云伯带他走过无数次的山路。两行冰冷的眼泪,再次不受控制的掉落下来。天依然阴沉,看不到月亮,也没有星光,像他的内心一样,昏暗、绝望。叶明想进洞里看看,再看看他们曾经相依为命的地方。可是他知道,现在的自己,已经做不到了。
  
  叶明低头,喃喃道:“但愿我走后,你能好好活下去罢!”风雪中,叶明已经感觉不到寒冷。他转头望向深不见底的悬崖,那里,是从来都没有人下去过的地方。透过沉沉迷雾,叶明仿佛看到了崖下有点点星光;那星光,正将柔和的光投射过来,闪烁着温暖的颜色。
  
  西梁上,正传来阵阵野狼的嗥叫声。北风呼啸着,卷起阵阵雪花,挡住了叶明的视线。叶明纵身一跃,跳了下去。顷刻间,便消失在山谷的云雾之中。他一心求死,只觉耳畔呼呼生风,身体不断撞到崖上伸出的树枝上,疼痛难忍。叶明在不断地坠落中,终于,连最后的意识也失去了。
  
  云伯连夜赶路,到得镇上。可三更半夜的,哪里去寻卖烧饼的?况且,那刘家烧饼,本就走街串巷,除了逢集之外,并没个固定地点。云伯一路打听,寻到他家,甩给他一个银锭,让他连夜做好。如此这般,待远远地赶回村子时,鸡已叫了三遍,眼看拂晓了。云伯走进院中,没有察觉到屋内有丝毫生气,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。他奔到屋里,叶明早已不在了,又看见满锅的烧饼,大叫不好!
  
  云伯先到了萧秋野那里。萧秋野给萧琳输完内力不久,正在静养。听到叶明不见的消息,赶紧吩咐萧虎等人寻找。萧氏姊弟听说,也执意跟着云伯出去找。众人寻了半日,仍是不见踪影。此时,天已亮了;不过,仍然阴沉着,又飘起雪花来。东峰上面,正传来阵阵凄凉的狼嗥,教人心生悲悯。云伯和萧琳一听,恍然大悟,异口同声道:“在山上?!”众人匆匆来到山前,果见有踩出的脚印;这脚印,歪歪斜斜,时轻时重,一路通往山上。一路上,看到这脚印参差不齐,时不时有倒地的模样,众人心里均是沉甸甸的。萧琳的眼圈不由得又红了起来。
  
  到东峰崖边,脚印彻底消失了。环顾四周,也再没有通往别处的迹象。众人垂绳到洞口,云伯和萧虎进洞寻找;萧琳等人在上面,焦急的等待着。等了半天,洞内传来萧虎瓮声瓮气的声音:“这破山东,连只耗子没有啊!叶少侠可能已经……”话没说完,似是被捂住了嘴,只剩吱吱哼哼的叫唤。萧琳听他这话,心里已然明白,两行泪缓缓流下,跪地恸哭起来。
  
  众人不留神,萧琳猛然间一个箭步冲来,腾空而起;半个身子已跳下崖去。萧秋野的反应,不可谓不快;他长袖一挥,将萧琳腰身卷住,眼看便要将她拉了回来。萧琳见萧秋野出手阻止,反手将袖中短剑拍出。短剑离身,顷刻间出鞘,顺势割向萧秋野的长袖。她出剑极快,沉稳凌厉,十分老练;俨然使剑高手。崖上众人目瞪口呆,一时凝语。
  
  萧秋野见状,心知若阻她挥剑,已来不及了。匆忙间,将内力灌注袖上;在她出手瞬间,猛地向上一抛。萧琳短剑一挥,衣袖虽被割断,身子却也被高高抛起。电光火石之间,萧秋野左袖挥出,将萧琳牢牢卷住。同时右掌拍出,将萧琳短剑打下崖去。萧琳跳崖未遂,被带回崖上;又抱膝哭起来。
  
  萧秋野叹息道:“琳儿,你这是何苦!”萧琳抱头不语,挣扎着,仍欲往崖下跳;可萧秋野,哪里敢将她松开半分?云伯自洞中上来,见萧琳仍抱头痛哭;给萧秋野使一个眼色,飘然下山去了。过了约摸一刻钟功夫,云伯回到峰顶。他轻咳一声,道:“萧丫头,明儿可能并没有跳下去。”
  
  萧琳抬头,泪眼婆娑的看了看云伯,道:“你也不用诓我,我都知道了!如果没跳下去,脚印怎的没了?!”云伯道:“明儿没有原由自杀的!你这么说,倒让我想起个人来;极有可能是他,将明儿带走了。至于这几行脚印,该是前几日我和明儿来这里时,老早便留下的。”萧琳哭道:“你怎么说,都没有依据,只管糊弄我罢了!”云伯道:“前几日,村里有高人和你叔叔交手;你该是听说了罢!”萧琳道:“那个姓卫的,不是走了吗?!”云伯道:“还有一人,是武夷山的汪广阳。你看,这是我在来的路上捡到的!”说着,袖中丢出一物来。萧秋野和萧琳见了,俱是一愣,道:“铁念珠?!”
  
  原来,这汪广阳,本是出家之人。当年,姚秦还没亡国时;他曾拜在鸠摩罗什门下。只是后来因破戒律,被逐出师门。因缘际会之下,汪广阳于武夷山练成黑煞掌;遂返回师门,偷袭其师鸠摩罗什,并致其重伤。他心存恶念,曾走火入魔;时而救人性命,时而黑白不分。一言不合,便对佛门弟子大开杀戒。这狂僧杀人之后,总会留下一粒铁念珠。待三天之后,再大摇大摆的取回,以示无惧。任你布下天罗地网,也不能将其困住。
  
  一时间,僧人纷纷还俗,诸多寺庙破败。他在每粒念珠之上,都以金刚指力刻个“狂”字,却是任何人都不能伪造的。那汪广阳“狂僧”的名号,也便由此而来。萧琳接过念珠看时,果真与她在兰陵天明寺见过的一模一样,知道此物是真的了。萧琳仍不信是他将叶明带走,遂抬头问云伯,道:“那他将明哥哥抓走干什么?!”云伯道:“那狂僧,也是个武痴。他知叶明吞噬雪蛇,想必会千方百计设法,将明儿化到体内的雪蛇真气收为己用。在他没找到方法前,明儿是不会有危险的。相反,他还会想尽办法,为明儿续命!”
  
  见萧琳将信将疑模样,云伯继续说道:“那狂僧,猖狂异常;想必带走明儿之前,会让他留下消息,以示不惧后果。咱们且回去,一看便知。”一行人转身,从山上下来。萧琳担心云伯等人用计,将几人盯得紧紧的。刚到门口,她便抢先奔到屋里。屋内昏暗,案头之上,赫然放着颗铁念珠;下面,压着张粗纸。纸最上面,写着“泉涸”二字。萧琳认得笔迹,正出自叶明之手;不觉间,泪如泉涌。
  
  她知道,这“泉涸”二字,取自庄子之学。当日,他们在洞中时,聊得最多的,便是老庄。《庄子·内篇·大宗师》云:“泉涸,鱼相与处于陆,相呴以湿,相濡以沫,不如相忘于江湖。”想必,叶明想说的话,便是这段话的最后两句了。萧琳喃喃道:“‘相濡以沫,不如相忘于江湖’?明哥哥,你便真的能舍得下我吗?”下面,换了个粗重的笔迹,写道:“吴会之地,江南绿林;狂僧广阳,一决高下!”这人下笔,力道极重;想是将内力灌注笔上,下笔之处,案板深深陷入。
  
  这时,云伯等人已经进门来。轮流看了之后,云伯拈须皱眉,道:“看来,明儿果真被汪广阳带走了!他所言‘吴会之地,江南绿林’,该是指江南吴郡和会稽郡一代的匪帮了!明儿,也该是被带到那一带了。汪广阳在江湖成名已久,整个南方的匪帮,都奉他为主。他将叶明带到那里,也便顺理成章了。”说罢,朝萧秋野微微颔首。萧秋野也忙附和,连连称是。萧琳转头,泪眼盈盈的看向萧秋野,道:“二叔,我们回南方去罢!只要您救出他来,我都听您的!”说得萧秋野又不住叹气,忍不住咳了几声。
  
  云伯缓缓道:“此事,需从长计议!萧丫头,你先回南方好生调养。到时候,救出明儿,你若有个三长两短,教我如何向他交代?”萧琳点头称是。云伯继续道:“我要先北上平城,寻到解明儿剧毒的法子;之后,再去南方与你们汇合,商议如何找寻明儿。”又向萧琳道:“明儿临走,烙了这些烧饼,想是给你的。你留着路上吃!咱们,后会有期罢!”萧琳走过去,拿起个烧饼咬了一口,又哭出来。
  
  萧秋野向云伯深深作揖,道:“道长大德,萧某永世难忘!”云伯一愣,微微拱手,踏雪出门,往北去了。云伯行出数里,回头望了望银装素裹的村子。时值正午,家家户户的烟囱中,正冒出白色烟雾,将个村子轻笼在一片朦胧中。四下,更是没有一丝声响;安静得,只能听见自己呼吸和脚步声。云伯回想这七年,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场梦。如今,大梦初醒;孤身而来,又孤身而去。想起叶明跟了自己七年,侍奉了自己七年;到如今,却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,不禁长叹一声,洒下些泪来。
  
  云伯摸了摸怀里的《新科诫》和即将完成的《灵图真经》,想想自己天下太平的夙愿;叹了口气,便又振作起来。他喃喃道:“明儿,等云伯教天下太平了,便回这里陪你!这样,也算实现你的遗愿了。”说罢,老泪纵横。这一刻,他不再是那个曾经纵横天下的绝世高手,不再是那个修为高深的天师道传人;此刻,他只是个惨失爱徒的佝偻老人罢了。云伯抬起手,打一个呼哨;远处的狼群越过山梁,远远的跟着他,渐行渐远。
  
  萧琳一行人回去,收拾停当。临行,姊弟二人去和娟子道别。三人都舍不得,娟子抱着萧琳姊弟哭了一场,恳求他们一定救出叶明。萧秋野去和村长道了别,给村里留了些财物,连道叨扰。之后,众人拥着马车,慢慢出村去了。萧琳和萧琅频频回首,迟迟不肯上车;直到,再也看不清村子的模样。
  
  马车渐行渐远,灰色的天幕终于又飘起了雪花。萧琳坐在车内,呆呆的望着窗口;眼睁睁的看着东峰默默埋进了漫天飞舞的雪花。雪越下越大,很快便覆盖掉他们来时的路;仿佛他们,不曾来过一样。纵然雪花能掩盖世间的一切,却难以掩盖一颗悲伤却又满怀希望的心!萧琳叹口气,拔下头上的簪子,猛地扔出窗外;又使劲摇了摇头,黑丝如瀑般倾泻。她拿过一边的包袱,轻轻打开,拿出个烧饼,含泪咬了一口,笑了。
  
  情不知所起,一往而深,生者可以死,死可以生。生而不可与死,死而不可复生者,皆非情之至也。
  
  雪仍然下着,渲染了一丝宁静却哀伤的味道。老天是有情的吗?或许是罢!又或许,这股哀伤,只是自顾自的哀伤着它的哀伤罢了。自此,前程路杳,天涯远隔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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